39、雞爪谷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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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9、雞爪谷酒
此時，山洞外又熱鬧起來。
許逸順著聲音向洞外望去，見幾個高山人正在忙碌準備著傍晚的“傳聖儀式”。據說，他們會用特有的方式向山神祭禮，再依據神明的旨意，定下新一任的大聖人選。
“就這麽定吧，”許逸勸道，“就算不是因為九寶和織，我離開這裏後，也會去找那些人打探‘山門’的事——總歸是要去的。而且別忘了，他們這麽多年都在奴役高山人、馴化狼人，你們每一個都是目標，我去反倒最安全。”
九月不語。可哪怕她講的每一句都在理，他仍然很難說服自己接受。
“嗯？”許逸見他不應，又特意做了個縮頸抱頭的動作，“‘安全’的。”
仿如初見。
九月眸光微動，張了張口，竟不知該說什麽。
許逸當他是默許了，舀了一碗腌肉土豆湯，遞過去道：“等晚上傳聖儀式結束後，我們就和新任大聖說明情況——說下毒的事情可能與‘野猴子’有關，需要去一趟黑熊部落，把事情調查清楚。可以讓他安排幾個高山人跟著，就當看著我們。”
“哦對，”她又補充，“最好能帶上黑毛和大蠻，他們比較熟悉那邊的情況，有備無患。”
正在吃肉喝湯的大蠻忽然擡頭，“對！有備無患！”
許逸一哽，回身丟了個白眼，“別插話，老實吃你的！”
話音才落，就見大蠻一口悶了，將空碗一翻——好家夥，一滴湯都沒剩下。
高山人沒有鹽巴，也不大會加工食物。他們雖不像狼人一般生食肉類，但最多只是水煮火烤，弄熟就算。腌肉的鹹香對他們而言，是難得遇見的美味。
大概也是因此，收下九月腌肉的高山人雖然限時十日給他們調查，但態度不算惡劣，除了不許他們離開部落範圍，也沒有其他限制，甚至還邀請他們參加傍晚的“傳聖儀式”，說是定下大聖人選後，族人會有一場狂歡。
可九月哪有那個閑情逸致？
遠在谷地的長老淵受傷昏迷，他分身乏術，只得寄托於部落的其他成員悉心照顧。唯一能做的，就是盡快出發救回織和九寶，力求母子平安。
雖然不願意相信，但許逸說的沒錯，高山人和狼人都是對方奴役馴化的目標，否則，“野猴子”沒道理擄走那麽小的孩子。
而根據大蠻的回憶，“野猴子”人數不少，聚點也有三四個不止，但黑毛口中關押馴化對象的“地窖”僅有一處，距離此地大約兩天行程。
至於到時如何讓許逸假作對方同伴混入，一旦出了差錯又該如何補救，九月暫時還沒想好。
“你著急也沒用，”許逸說，“總要過了今晚，和高山人商量妥當，再出發吧。”
否則對方也不會允許他們離開。
更何況，此行未知太多，危險困難重重，他們需要仔細計劃安排，急不得一時。
九月思忖片刻，終於點了點頭。
他決定接受高山人的邀請，一是取得對方信任，方便後續安排，二是借著這個機會，留意觀察一下高山人的實力，挑幾個靠譜的幫手同行。
傍晚，高山人一切準備就緒，將下午搭好的“旺火塔”立在一塊開闊的平地上。
所謂“旺火塔”，是由沾有松油的松枝編制，呈圓錐型，塔身一人多高，上窄下寬，一旦點燃，火勢便會蔓延開來，將整座“旺火塔”燃成一座火焰熊熊的小火山。
原始人類對於火和山的崇拜仿若本能。
他們生存在這片開闊曠遼的土地上，予取予求，享用火源和山巒饋贈的光亮、溫度、林木和獵物，也會報以繁多覆雜的祭禮和深源於心的敬畏。
正如此時，全族的高山人圍火而立，深躬行禮，禱告頌歌，虔誠無比。
相比之下，狼人們就簡單多了。他們的文明不如高山人先進，也沒有祭祀禱告之類的禮儀性活動。此時與許逸一樣，覺得難以融入，只好不尷不尬地地站在隊伍當中，安靜觀摩。
好在禱告持續的時間不長。
結束後，一名高山人便手捧土罐，從眾人面前依次走過，讓每人從罐裏舀一撮白灰。
許逸遠遠地望向那個小罐子，問九月：“那是什麽？”
“聖土。”九月將打聽來的信息轉述給她，“就是混了大聖骨灰的沙子。”
許逸：“……我們也要拿嗎？”
九月：“不用。”
遠處的高山人已然排成一列，按次將手中的聖土灑進旺火。九月解釋說，高山人會根據火焰的形態變化判斷神明旨意，以此選出新一任的大聖。
可許逸眼珠子都快瞪掉了，也沒看出有什麽變化。
她不相信會有什麽變化。
直到遠處突然傳來“喔”的一聲驚呼——
火焰瞬間躥高，發出隱隱綠光！
高山人的歡呼聲瞬間爆發，此起彼伏，尾和草仿佛受到氣氛感染，也跟著拍手鼓掌！
許逸看傻眼了，心說怎麽可能。
再一細想，覺得八成是“聖土”裏的什麽易燃物質和微量元素起了作用。
當真是……愚昧使人快樂。
新任大聖是一位姑娘。
在許逸的印象裏，一族首領，總要有些過人之處，要麽年歲較長經驗豐富，要麽身體強壯勇敢神武。可這位名叫薩仁的姑娘看起來卻普通極了。
姑娘二十來歲，個子很高，臉頰黑紅，模樣質樸，還曾和許逸一起餵過兔子，剝過谷殼。
突然被族人奉為“大聖”，薩仁意外又驚喜，甚至還有些不知所措。不過，她很快便平靜下來，接過前任大聖的皮披風和藤手杖，向旺火塔三叩三拜，又為族人主持了新一輪的祈福儀式。
許逸全程看熱鬧，還不忘跟九月打趣：“新大聖是姑娘哎，你待會找她聊聊，肯定能搞定。”
九月默默回視了她一眼，沒說話。
一輪接一輪的覆雜儀式終於結束，旺火塔也燒得差不多了。高山人直接在火上添柴，將火塔改成普通的篝火堆，又在火上搭了木架，開始烤肉。
不多時，四名高山大漢合力將一口土缸擡到中央，兩名婦女則站在缸邊，手拿小木筒，為大家盛上族人特釀的雞爪谷酒——
秋天收獲的雞爪谷脫殼後，高山人會將谷粒蒸熟發酵，等到用時，便將谷粒舀到木筒中，兌上溫水，插一根空心草桿，谷粒帶酒一並吸飲。
許逸領了一份，因為是第一次喝這東西，難免新奇。
她雙手捧著熱乎乎的木筒，抿住草桿，吸入一口溫酒——質樸醇香，酸中微甜，摻著顆顆飽滿緊實的谷粒，與這寒風瑟瑟的冬天再適合不過。
回身去找九月，納悶這吃貨怎麽到現在也沒給句評價，就見他已經退到遠處的樹根底下坐著，根本沒領。
“怎麽了？”許逸額外拿了一份，走過去給他。
高山人已經圍著篝火唱起歌來，背景嘈雜。
九月接過，牽了下唇角，搖搖頭。
嘗一口，皺了眉，“辣。”
“還好吧，挺淡的，”許逸也吸了一口，覺得度數應該不高。
她指著遠處的篝火問：“你不過去麽？”
這時，尾和草也小跑過來，說一會有個什麽比賽，四人一組，獲勝的能得兩只兔子。黑毛不玩，他們想叫九月回去一起。
九月笑著搖頭，“你們玩吧。”
雖然不論怎樣，今晚也不可能出發，沒必要顧慮太多，可他還是沒什麽心情。
“算了，別管他了。”許逸知道，和尾、草不同，九月身上的擔子要重很多。
於是帶著兩個半大孩子回去，“去找大蠻一起吧，咱們四個，剛好一組。”
比賽類似於“兩人三足”，但“兩人”需要各自負重一位隊友。
許逸自然成了被負重的那個，叫大蠻一下就給舉上肩頭。
難得坐在這麽高的地方，許逸一時有點低空恐高，“哎你先別走，別晃別晃！”
草和尾對於到底該誰扛誰爭論不休，都覺得自己力氣更大一點，甚至還當場掰起手腕。
“別爭啦，要開始了，”許逸指著尾說，“讓他在下面，他高一點，和大蠻步子近。”
一聲短號過後，比賽正式開始。
遠處樹下。
新任大聖薩仁走到九月跟前，微微頷首，有些拘謹地邀請：“不去和我們一起嗎？”
九月連忙起身回禮。
大概起得太快，他一陣頭暈，撐住樹幹方才站穩。
薩仁垂眸見他已經喝空的木筒，笑道：“這個喝掉幾口就要添水的，能添十次，不然後勁很足。”
九月擺手，“沒事，我還好。”
一點不好，頭暈的要死——許逸剛才怎麽沒告訴他？
那一頭，比賽進行得如火如荼，高山人和狼人哄鬧一片。
不過，鑒於大蠻和尾永遠踩不在一個步調上，四人小分隊遠遠落後於其他，甚至還在終點線前摔了個人仰馬翻。
九月眼見許逸被從大蠻肩膀甩下，捂著腦袋疼得齜牙咧嘴，差點要沖過去。
奈何薩仁還在身邊，他不便抽身，猶豫的一瞬，大蠻已經把人扶起來了。
“你們和巴圖關系很好。”薩仁笑說，“我們還從沒有與狼人交好過。”
九月淺“嗯”一聲，簡單講了與大蠻結識的經過，也趁機提了關於黑熊部落的計劃。
“這我需要與族人商量，沒辦法立即決定。”薩仁實話實說，“但可以明天中午以前回覆給你。”
見九月玩耍興致不高，薩仁沒再勉強，獨自返回了人群。
樹下又只剩九月一人。
對面，大蠻沖許逸連連道歉，又伸手替她揉了揉腦袋，卻被她嫌棄打開。
大蠻憨笑，不知說了什麽，許逸也笑了。
九月遠遠望著，深吸了口氣，眸底微沈，手裏的空木筒也攥緊了。
忖了片刻，他擡步朝她走了過去。
雞爪谷酒是真的，大概長這個樣子。
旺火也是真的，但現在沒有木頭的“旺火塔”，都是燒煤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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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這麽定吧，”許逸勸道，“就算不是因為九寶和織，我離開這裏後，也會去找那些人打探‘山門’的事——總歸是要去的。而且別忘了，他們這麽多年都在奴役高山人、馴化狼人，你們每一個都是目標，我去反倒最安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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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？”許逸見他不應，又特意做了個縮頸抱頭的動作，“‘安全’的。”
仿如初見。
九月眸光微動，張了張口，竟不知該說什麽。
許逸當他是默許了，舀了一碗腌肉土豆湯，遞過去道：“等晚上傳聖儀式結束後，我們就和新任大聖說明情況——說下毒的事情可能與‘野猴子’有關，需要去一趟黑熊部落，把事情調查清楚。可以讓他安排幾個高山人跟著，就當看著我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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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逸一哽，回身丟了個白眼，“別插話，老實吃你的！”
話音才落，就見大蠻一口悶了，將空碗一翻——好家夥，一滴湯都沒剩下。
高山人沒有鹽巴，也不大會加工食物。他們雖不像狼人一般生食肉類，但最多只是水煮火烤，弄熟就算。腌肉的鹹香對他們而言，是難得遇見的美味。
大概也是因此，收下九月腌肉的高山人雖然限時十日給他們調查，但態度不算惡劣，除了不許他們離開部落範圍，也沒有其他限制，甚至還邀請他們參加傍晚的“傳聖儀式”，說是定下大聖人選後，族人會有一場狂歡。
可九月哪有那個閑情逸致？
遠在谷地的長老淵受傷昏迷，他分身乏術，只得寄托於部落的其他成員悉心照顧。唯一能做的，就是盡快出發救回織和九寶，力求母子平安。
雖然不願意相信，但許逸說的沒錯，高山人和狼人都是對方奴役馴化的目標，否則，“野猴子”沒道理擄走那麽小的孩子。
而根據大蠻的回憶，“野猴子”人數不少，聚點也有三四個不止，但黑毛口中關押馴化對象的“地窖”僅有一處，距離此地大約兩天行程。
至於到時如何讓許逸假作對方同伴混入，一旦出了差錯又該如何補救，九月暫時還沒想好。
“你著急也沒用，”許逸說，“總要過了今晚，和高山人商量妥當，再出發吧。”
否則對方也不會允許他們離開。
更何況，此行未知太多，危險困難重重，他們需要仔細計劃安排，急不得一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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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，高山人一切準備就緒，將下午搭好的“旺火塔”立在一塊開闊的平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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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如此時，全族的高山人圍火而立，深躬行禮，禱告頌歌，虔誠無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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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束後，一名高山人便手捧土罐，從眾人面前依次走過，讓每人從罐裏舀一撮白灰。
許逸遠遠地望向那個小罐子，問九月：“那是什麽？”
“聖土。”九月將打聽來的信息轉述給她，“就是混了大聖骨灰的沙子。”
許逸：“……我們也要拿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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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被族人奉為“大聖”，薩仁意外又驚喜，甚至還有些不知所措。不過，她很快便平靜下來，接過前任大聖的皮披風和藤手杖，向旺火塔三叩三拜，又為族人主持了新一輪的祈福儀式。
許逸全程看熱鬧，還不忘跟九月打趣：“新大聖是姑娘哎，你待會找她聊聊，肯定能搞定。”
九月默默回視了她一眼，沒說話。
一輪接一輪的覆雜儀式終於結束，旺火塔也燒得差不多了。高山人直接在火上添柴，將火塔改成普通的篝火堆，又在火上搭了木架，開始烤肉。
不多時，四名高山大漢合力將一口土缸擡到中央，兩名婦女則站在缸邊，手拿小木筒，為大家盛上族人特釀的雞爪谷酒——
秋天收獲的雞爪谷脫殼後，高山人會將谷粒蒸熟發酵，等到用時，便將谷粒舀到木筒中，兌上溫水，插一根空心草桿，谷粒帶酒一並吸飲。
許逸領了一份，因為是第一次喝這東西，難免新奇。
她雙手捧著熱乎乎的木筒，抿住草桿，吸入一口溫酒——質樸醇香，酸中微甜，摻著顆顆飽滿緊實的谷粒，與這寒風瑟瑟的冬天再適合不過。
回身去找九月，納悶這吃貨怎麽到現在也沒給句評價，就見他已經退到遠處的樹根底下坐著，根本沒領。
“怎麽了？”許逸額外拿了一份，走過去給他。
高山人已經圍著篝火唱起歌來，背景嘈雜。
九月接過，牽了下唇角，搖搖頭。
嘗一口，皺了眉，“辣。”
“還好吧，挺淡的，”許逸也吸了一口，覺得度數應該不高。
她指著遠處的篝火問：“你不過去麽？”
這時，尾和草也小跑過來，說一會有個什麽比賽，四人一組，獲勝的能得兩只兔子。黑毛不玩，他們想叫九月回去一起。
九月笑著搖頭，“你們玩吧。”
雖然不論怎樣，今晚也不可能出發，沒必要顧慮太多，可他還是沒什麽心情。
“算了，別管他了。”許逸知道，和尾、草不同，九月身上的擔子要重很多。
於是帶著兩個半大孩子回去，“去找大蠻一起吧，咱們四個，剛好一組。”
比賽類似於“兩人三足”，但“兩人”需要各自負重一位隊友。
許逸自然成了被負重的那個，叫大蠻一下就給舉上肩頭。
難得坐在這麽高的地方，許逸一時有點低空恐高，“哎你先別走，別晃別晃！”
草和尾對於到底該誰扛誰爭論不休，都覺得自己力氣更大一點，甚至還當場掰起手腕。
“別爭啦，要開始了，”許逸指著尾說，“讓他在下面，他高一點，和大蠻步子近。”
一聲短號過後，比賽正式開始。
遠處樹下。
新任大聖薩仁走到九月跟前，微微頷首，有些拘謹地邀請：“不去和我們一起嗎？”
九月連忙起身回禮。
大概起得太快，他一陣頭暈，撐住樹幹方才站穩。
薩仁垂眸見他已經喝空的木筒，笑道：“這個喝掉幾口就要添水的，能添十次，不然後勁很足。”
九月擺手，“沒事，我還好。”
一點不好，頭暈的要死——許逸剛才怎麽沒告訴他？
那一頭，比賽進行得如火如荼，高山人和狼人哄鬧一片。
不過，鑒於大蠻和尾永遠踩不在一個步調上，四人小分隊遠遠落後於其他，甚至還在終點線前摔了個人仰馬翻。
九月眼見許逸被從大蠻肩膀甩下，捂著腦袋疼得齜牙咧嘴，差點要沖過去。
奈何薩仁還在身邊，他不便抽身，猶豫的一瞬，大蠻已經把人扶起來了。
“你們和巴圖關系很好。”薩仁笑說，“我們還從沒有與狼人交好過。”
九月淺“嗯”一聲，簡單講了與大蠻結識的經過，也趁機提了關於黑熊部落的計劃。
“這我需要與族人商量，沒辦法立即決定。”薩仁實話實說，“但可以明天中午以前回覆給你。”
見九月玩耍興致不高，薩仁沒再勉強，獨自返回了人群。
樹下又只剩九月一人。
對面，大蠻沖許逸連連道歉，又伸手替她揉了揉腦袋，卻被她嫌棄打開。
大蠻憨笑，不知說了什麽，許逸也笑了。
九月遠遠望著，深吸了口氣，眸底微沈，手裏的空木筒也攥緊了。
忖了片刻，他擡步朝她走了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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